1年，10月，22日  波光森林周边

“……居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吗？”疏影还在梳理着她听到的一连串爆炸性消息。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另一个，呃，世界。艾莉卡说她的，那个，召唤，召唤，呃，那个，召唤，不能由她来嗯，指定对象。而这个世界，至少，这个，呃，瑟尼，不对，瑟依，不对……”林羽走在疏影身侧，磕磕巴巴的说着。

“瑟米尼亚？”疏影猜着林羽想说的词。

“对，瑟米尼亚。”林羽开心的蹦了一下，“至少在这里，我所见的情况，和我曾经见过的情况，是类似的。”

“……很难想象你平时是怎么写剧本的。”林羽的语言能力如此匮乏，难怪天天熬夜写剧本都写不完。

“其实已经比开始的好多啦。最开始的时候让阿讷莫娜帮我念词典，写一整天也写不了两页纸，她都快烦死了。”林羽四处打量着什么，“再往前的话，全靠我跟艾莉卡相互比划去，才学会最基本的听说。要不是艾莉卡，以及……”疏影看林羽死命的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然后那层她见过很多次的草绿色光膜浮现了出来，“这个东西的话，我大概已经死了……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说这个。总之，我还不能确定这个，世界和我的那个是不是确实，确实，确实不是同一个。”

还好林羽的语言非常糟糕，因此她说话不仅慢还断断续续，这才让疏影没被林羽最后那个急转弯把思路甩到贝伦去。“所以，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林羽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疏影也没接这个话茬。在她看来，林羽要么是和艾莉卡说的一样“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要么就是身世背景极度复杂，以至于解释成“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比较好懂。反正，这么大一个人，智力正常，但是连话都说不利索，肯定有隐情。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工作是护卫，内容是保护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勇闯波光森林，如果遇到了疏影无法独立应付的对手，那么就要立刻把林羽带回来。

理论如此。

但实际和理论永远都是有差距的。

不过半天，疏影就深刻理解了为什么这位得到艾莉卡庇护的剧团团长在剧团里不受欢迎了。

这家伙，在实现自己目标的时候，似乎从来都不会考虑到她给别人带来了多少麻烦。疏影以为自己的护卫工作主要是保护林羽不受来自其他野生动物和魔物的伤害，但实际上，她的工作主要是保护林羽不受到来自她自己的伤害。

在第六次接住踩断树枝摔下来的林羽之后，疏影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团长。”疏影把林羽放到地上，“您如果完全不会爬树的话，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些指导。”

“呃……”而第十七次失败的林羽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需要一些指导。“比如？”

“以您的体重，比您胳膊还要细的树枝，就不要去踩。比三根手指还要细的树枝不要拉住借力。没有绿叶的树枝不要踩，长了蘑菇的树枝不要拉……”

“嗯嗯，嗯嗯。”林羽表现出一副正在认真听的样子。

“还有，爬树的时候，这些口袋不必带在身上，所有妨碍行动的物品都应该拿下来。有两次您就是因为背着的口袋被树枝挂住了才掉下来的。”疏影指了指林羽身上塞的鼓鼓囊囊的口袋，然后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斑斑点点的彩色印子。“虽然我不太明白您在做什么，但这几个包裹里装的草和花现在应该已经都变成烂泥了。”

“啊！”林羽像被踩人了书的诺丽斯一样蹦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把身上带着的几个包裹摘下来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来像捣好的药泥一样的东西。

“完啦……”林羽自暴自弃的一屁股坐到地上，“白干啦。”

疏影抬头看了看从林间漏下的太阳，斑斑点点的阳光直直的洒在林下的草地上。“所以接下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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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疏影连，那个，呃……调料都带着。”林羽手里拿着半根烤熟的魔羊腿，“而且这东西……能吃?”

疏影早上出门的时候看着背着一大堆空包和一个水壶就出门的林羽，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情况。波光森林确实离人鱼港不远，但如果想要在午饭前赶回人鱼港，那恐怕都摸不到波光森林的边。波光森林边缘的动物和魔物都很弱小，随便猎一只来，再捡捡刚刚林羽一次又一次砸下来的枯枝，两人的午饭就解决了。

不过疏影没有跟林羽聊天的意思。接了半天的高空抛物，加上狩猎，生火，烤肉，还要给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团长切好。疏影虽然久经训练，但这种连续意外确实也让她感到了疲惫。

这和古堡的风格可完全不一样。在出发之前，疏影做好了一切战斗和撤退的准备，规划了相关的路线，与艾莉卡沟通了后备救援并且携带了拉姆比特发明的“信号器”，以便在所有手段都失效的情况下告知艾莉卡自己的位置——不过拉姆比特的那个似乎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的东西。

然后现在半天过去了。疏影和林羽还在森林的最边缘，只有一只倒霉的魔羊受到了伤害。林羽收集了好几袋子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花花草草，然后它们在林羽一次次失败的过程中变成了草泥。

疏影感觉自己的的能力和智力至少有一个遭到了侮辱。如果不是两个的话。

而林羽这时候依然在对着羊腿比比划划，疏影已经吃饱了，而林羽一根羊腿才啃了一小块。照这个势头下去，大概到太阳落山她这根羊腿才能吃完。

“团长。羊腿不合您口味吗？”

“啊？啊，不，不是，那个，我是，这个，研究，研究，那个，呃……”林羽像是被吓到一样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啊，研究……形式？不对，模样？不对，那个，构造？也不对，这个，啊啊啊啊啊啊……”

“结构？”疏影帮了林羽一把。

“啊，对，对，结构。我在研究这个，呃，羊腿的，结构。”林羽如蒙大赦的把话说完了。“这种发音和意思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语言是怎么产生的……”

最后那句话疏影花了几秒钟才听懂，但林羽居然说的很流畅，看来她应该不止一次抱怨过这个事情了。“羊腿还有两只，可以先吃饱了再来，研究。”而且这些魔羊也确实没什么好珍惜的，不管怎么杀都杀不完的东西。

“啊，好。”然后一根羊腿只用了三口就大半消失在林羽的嘴里，看起来她好像连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这种吃相要是在古堡里被大小姐或者二小姐看到的话，会被当场逐出。

“嗯，嗯……嗯，味道有点怪，但确实挺好吃的。”很快啃光一根羊腿的林羽把剩下的骨头在草叶上擦了擦然后塞进了她的口袋里，“为什么城里没人卖这些东西的肉呢？”

“因为如果普通人类想要狩猎一只魔羊的话，他们需要掌握一定的魔法知识以便辨别眼前魔羊的魔素属性，要根据不同的属性准备对应的对策，之后冒一定的风险来狩猎魔羊。即使这样也有可能失败。这是佣兵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我看你刚刚……”林羽比划了一下，“嗖的一下……我都没看清。”

“因为我是我。”堂堂古堡执事连杀个魔羊都要那么费劲，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哦。”林羽呆呆地应了一声。

疏影扑灭篝火，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继续……闲逛。

“啊，所以……你很强？”疏影走出去老远之后，林羽才如梦初醒般拔腿跟上疏影，然后问了一个让疏影哭笑不得的问题。

“以您的认知来看……”疏影停下脚步，转身严肃的面对疏影，“除了神，大小姐，二小姐，艾莉卡之外的人，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我即使无法战胜，也可以确保自身逃脱。”

“啊……？”最后那个名字显然让林羽愣了一下。“这么强吗？”

“……”疏影不想继续跟这个呆子解说了，再说下去疏影感觉自己的尊严都可以拿去擦地板了。五天前的疏影尚且对自己在剧团的工作抱有一丝期待，但现在她确信，艾莉卡确实是在折磨她，而原因她还不清楚。

“……原来艾莉卡有这种水平啊……”然后疏影确实听到了把自己的尊严拿去擦地板的话。

“林羽。”疏影停下脚步，还在胡思乱想的林羽差点撞到她身上。

“啊？”

“……没什么。”疏影最终还是敛起杀气。她的工作毕竟是护卫，把人弄伤了确实很不好交代。她毕竟还是古堡的管……前执事。

因为擅自对别人抱有太高期待而发怒，实在是，有失体面。

而杀气针对的对象依然一脸呆滞的什么都没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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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究竟是在做什么？”整个下午依旧在兜兜转转中度过。明白自己能力不足的林羽放弃了爬树这项对她来说的高难度项目，转而继续在地面上挑挑拣拣。而疏影，虽然耐心还没用尽，但她对这一整天下来她和林羽究竟干了些什么一头雾水。

“嗯……”林羽还在草地里挑挑拣拣，“采集标本。”

“表……本？”疏影难得从林羽嘴里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没听说过的词。

“标，本。”然后林羽纠正了一下疏影的发音，“嗯，我不知道这个东西通常会被怎么称呼……这个世界里似乎根本没人做这样的事情。这个是我，那个……呃，妈，不对，呃，算了， 原本的语言，里面的叫法。”

“标本是什么？”而疏影依然一头雾水。

“标本的话，就是……呃……这个……对，由，那个，活的呃，植物动物，还有，呃，石头，然后，那个，呃……对，加工。让，那个，让它能够，呃保存。之后，保存，成，展现，那个……那个，呃，结构，那个，还有……特征的，呃……嗯，展览品。”林羽的手在空气中疯狂的扭动，似乎在努力将自己语言表达不出来的意思表现出来。

“标本是由活的动物植物石头，加工，使之能够保存成展现其结构的，特征的展览品？”疏影把这句充满语病的话整理了出来，同时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升温。

“啊对对对！”然后林羽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蹦了出来，“哇你是第一个听懂我在说什么的人！”

“所以，标本是什么？”当然，疏影完全没有听懂。

“……”林羽泄气了。“就是标本啦。就是用来看的啦。就是单纯的收集啦，分类啦，鉴定啦，就是什么古早的科学家天天干的收集工作啦……反正就是这里都没人懂的东西啦……”

“收集？分类？鉴定？柯雪加？”疏影更糊涂了。

“科学家，科学！科学！这里没人懂的，那种，科学！”蹲在地上泄气的林羽突然又膨胀了起来。“假说！归纳！分析！逻辑！推断！实验！证明！真相！”林羽嘴里一字一句的蹦出疏影从没听过的词汇。“啊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谁也没跟我说过连续三年申不到青年基金的下场是发配异世界啊！这是什么搞笑番剧剧情吗？苦熬十多年最后的结局是在这个奇奇怪怪的魔法世界里被活活气死吗……”林羽自暴自弃的碎碎念着。当然，这一句话，疏影完全没有听懂。

林羽蹲在地上，嘴里嘟囔着疏影完全听不懂的话语。那种语言节奏很固定，发音非常奇怪。缕缕暗黑色的烟雾在林羽身边慢慢凝聚成形，绕着林羽的身体飘动着。

疏影随手摸出两块魔石，将林羽周身飘荡的暗属性元素引导到魔石中储存起来。在完全不懂魔法的情况下，光靠自身的意念引起了元素共鸣……这家伙，有弄死自己的天赋吗？还好是暗属性，疏影可以方便的处理掉。不过，居然是暗属性……

她刚刚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才会引起暗属性元素共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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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的自暴自弃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满脸泪痕的林羽勉强站了起来。

疏影非常自然的上前给林羽整理仪容。作为专业执事，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礼仪教导，古堡礼仪规范的执行人，这种事情对于疏影来说驾轻就熟。不过，等到疏影给林羽整理完毕之后，她才意识到林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僵住了。

“团长？”疏影看着林羽红的发光的脸，“您还有什么需求吗？”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林羽又变成了结巴，“我，那个，我从来，没有，这个，被人，那，那，那，那，这样，这样，服侍过。下，下，下下下次，打个招呼。”

“好的。”

“呼……呼……”林羽深呼吸了几次，用手拍打着脸颊，让脸上的红晕消退下去。“好啦，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问题？”疏影不知道林羽以为自己想问什么。

“啊？”林羽完全没料到疏影的答复，“你看我刚刚的……呃，表现，就没有，呃，那个，疑惑？”

疏影亮出夹在指缝里的两小块魔石。“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如果我的问题可能会引起您的异常反应，进而威胁到您的安全，那么我就不会问问题。”

“这是……”林羽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您消沉时引发的元素共鸣反应。虽然无法确定这种元素共鸣是否能穿透您的防护魔法，但如果能穿透的话，您这种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人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疏影将魔石收回，“可能会导致您体内的元素失衡。”

“啊……不过，这个，这个，那，东西，应该……不能，呃，穿透吧？我其实呃，感受不到你们说的，这，什么，元素，还有，那个，魔素之类的东西。艾莉卡说，这层防护魔法把我和这个，嗯，世界，分隔开了。”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艾莉卡并没有给疏影提起过这一点，“但我不会冒这个风险，您对魔法一无所知，就像我对您说的那个‘柯学’一样。”

“……也是。”林羽把身上的包裹捆紧，重新开始对着花花草草挑挑拣拣。

而疏影就这样默默地跟着她闲逛。

“所谓的科学呢……”然后，低头弯腰挑拣中的林羽突然开口了，尽管她并没有看着疏影，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其实就只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

疏影没有回应。这个话题似乎很容易刺激到林羽，还是让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说吧。

“科学和魔法不冲突。不如说，如果魔法真的存在的话，科学也可以用来研究魔法。毕竟，科学本质只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这个方法并不严格要求它认识的对象。”林羽非常流利的说出了这一段话，和她平时说话磕磕绊绊截然不同，不知道这段话她自己私下里练习过多少遍了。“只要对象是可以被人类所认识的，那么科学思想，科学方法对认识这样的对象就有作用，只是作用大小的区别。”

“然而，科学研究也有自身的局限性。对于这里来说，因为从未诞生过科学思想，甚至连萌芽期的科学思想，科学方法都未曾产生，科学研究过程中需要的种种要素无一具备。因此，研究只能从最基础的学科开始。”说着，林羽直起身，看着疏影，“也就是博物学。”

“剥物学。”又是个疏影完全没听过的词汇。

“博物学，对自然中的一切进行观察，描述，分类与记录的学科，是人类最早认识到的科学门类。通过感性认识和经验，收集观察到的一切对象，基于理性判断进行分类和描述，并准确地记录下来。”林羽拉开一个包裹，“采集标本，就是收集的过程。后续还要对标本进行观察，描述和分类，最终要形成一个有逻辑的分类体系，将已经观察到和将来可能会观察到的样本全部纳入这个分类体系内。”林羽把手上采集好的花草小心的整理好，放进包裹中，“这就是博物学的研究啦。”

疏影点点头，表达自己确实认真的听了。至于听懂？那也太高看她了。疏影觉得，即使是把圣城的贤者们叫过来讨论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完全理解林羽刚刚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东西。还是默默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再搞清楚吧。

“啊啊……好啦。”林羽把包裹重新扎好背到身上，“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疏影，回家了。”

“好。”

于是对疏影来说百无聊赖的一个白天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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